勒令國華、華山產險停業、接管國華人壽、駁回南山博智交易案……，近年保險業幾樁大事「恰巧」都在保險局局長黃天牧手上完成，讓保險業者驚覺，看似木訥的黃天牧，做起事來卻相當果決，很像金庸筆下的郭靖，個性敦厚又值得信賴，還有一身蓋世武功，能夠鏟奸除惡、維護正義。

志與願違 意外走上監理路

出身軍人世家，九歲時父親在滇緬邊境為國捐軀，黃天牧自幼非常體恤母親，也承襲父親保家衛國的性格，懂事以來就立志要當外交官，為台灣在國際間發聲，也以政大外交系為第一志願，但是在母親的反對下改填銀行系，奠下金融監理的基礎。

從財政部金融司、改制金融局到行政院金管會主任秘書都與所學相關，唯獨二○○五年升任保險局局長的時候，腦中一片空白。

台灣自二○○一年起就處於低利環境，也是壽險業開始面臨利差損的時期，上任當務之急就是要改善保險業的經營環境，又不能放任問題公司不管。

不畏懼 不討好 以大眾利益為重

上任半年隨即接管國華產險，黃天牧做得堅決，但心中又充滿猶豫。在此之前，只有國光人壽在一九七二年因宣告破產而結束營業，但已事隔三十三年，時空背景並不相同，因此毫無前例可以依循，每一步都走得很徬徨，就像大法官擔心誤判死刑犯一樣，在面對保戶利益與業者權益的時候，難免會懷疑心中的那把尺是否絕對公正。

雖然花了許多心力處理原股東訟訴案件，所幸事情在圓滿中落幕，而種種過程也都成為日後接管華山產及國華人壽的經驗。

黃天牧說，在市場監理的路上，心中難免浮現是非對錯的疑問，現任行政院副院長陳冲在就任金管會主委的一席話，給了他堅定的力量。

陳冲在金管會主委就職典禮上說，身為金融監理單位，要秉持Without fear, without favor（不畏懼、不討好）的原則，摸著良心站在社會大眾的立場，不擔心說出去的話會得罪誰，也不必做些什麼去討好誰。

這席話讓面對非難，時時提醒自己要「忍耐、堅持」的黃天牧有深刻體會，當他難辨是非，總以Without fear, without favor做為度量自己的標準，重新找到每個決策的初衷，繼續向前。

王者風範 當仁不讓

從書中借鏡，黃天牧十五歲時偶然在父親遺物中發現甘迺迪總統所著「當仁不讓（Profiles in Courage）」一書，當中描述多位國會議員在任內不畏自己的名譽以及損失，只為理想與公益而堅持，擇善固執、當仁不讓。

小小年紀讀到這些文字就很有感觸，把書中人物當作榜樣，他時常問自己，將來在人生各個領域遇到這些問題，是否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

在保險局這幾年，面對以前不曾面臨的問題，這本書對他的影響相當大，讓他永遠有充分的勇氣去面對問題與困難，找到解決的方法。

保經代監理 有加強的空間

接管國華人壽就像拆掉其他問題壽險公司的擋箭牌，自知未達標準的業者不免要問，接下來會輪到誰？

黃天牧鐵面無私的作風，讓業者見識到主管機關的底線，一連串接管動作表面上看來像在給保險業找麻煩，實際上都是為了建立市場自律規範。

「如果這些淨值為負的保險公司願意增資，保險局會給他們時間」黃天牧說。

不過，黃天牧也不諱言，保經代通路占保險業比重愈來愈大，但輔助人管理規則相對寬鬆，未來對經代業的監理強度有提升的空間，也會循序漸進的強化。

自留高風險部位 產險理賠能力堪憂

在金管會三令五申下，壽險增資金額已逐步到位、市場景氣逐漸回溫、央行也準備升息，眼看保險業最壞的日子就要過去了，日本又發生九級強震，學者預估，未來一年內國際再保及產險公司恐怕會出現一波倒閉浪潮。

日本地震造成嚴重傷亡及財產損失，讓同處地震帶的台灣不得不思索，萬一類似的強震發生在天災險費率嚴重不足的台灣，產險業者是否承擔得了？

學者分析，台灣產險公司的自留保費比從不到五十％提升到六十七％，原因之一是費率自由化後，市場惡性競爭的結果使得費率太低，國際再保公司不願承接。

為將風險分散出去，產險業自留理賠機率最高的底層保額，風險低的上層保額才分給再保公司，也因底層保額的理賠機率通常較高，等同將風險留在自己口袋，無法發揮轉嫁效果，一旦發生巨災恐難承擔。

由市場機制決定費率是必然的趨勢，黃天牧認為主管機關不宜介入太深，但若風險承擔能力的適足性令人擔憂，未來產險公會與保發中心會擬定出參考費率供業者參考，但參考費率沒有強制性，業者仍可依據自己的風險模型訂價，或者視企業的損害防阻能力做加減費，最終還是反應市場機制。

日本強震也震亂了央行的升息腳步，不過市場仍預期升息勢在必行，只是由一碼降為半碼。

黃天牧相信市場升息對保險業經營、投資都有正面助益，至於保單預定利率隨市場利率同步調升後，壽險保費是否有降價的空間？黃天牧分析，除了利率，保費還受到死亡率與費用率的影響，保單價格是否調降，仍視個別公司、個別商品而定，不過整體環境因升息趨於樂觀。

保險業投資素地 即時利用並有收益

政府為打房開徵奢侈稅，壽險業養地或投資不動產也受到諸多限制。保險業的資金運用須以收益為主，因此主管機關對投資素地要求「即時利用，並有收益」，不符規定將受到相關懲處，上（三）月金管會就對養地的壽險業者開鍘，幸福人壽因三筆土地未及時利用遭罰三六○萬元。

但壽險業在國內缺乏長期投資工具，又吸收大量銀行資金轉為儲蓄型保單，如果投資不動產又被限制，資金去化將成為一大難題。

因為風險管理不當，二○○八年一場金融海嘯讓壽險業淨值嚴重縮水，黃天牧表示，保險業投資不動產應以可立即提供收益的商辦大樓為主，投資素地又不開發有其資金運用風險。

黃天牧觀察，壽險公司去（二○一○）年的資金運用率已略微增加，用於銀行存款比例為六．九六％，較二○○九年下降○．四七％。主管機關會在風險控管的前提下提升業者的投資效率，目前已放寬保險公司投資公共建設的比率，由被投資公司資本額的十％提高至二十五％，海外投資限額亦增至四十五％；未來會聽取業者意見，在符合風險控管原則下，逐步放寬保險業的資金運用管道。

外商進出 無損保戶權益

受到金融海嘯衝擊、長期低利環境，以及國際會計準則IFRS4等因素影響，外商壽險公司在台灣出現一波波出走潮，黃天牧雖然也曾強硬的問，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對保戶公平嗎？但他也說，平心而論，從八○年代中美貿易談判開放保險業以來，進來的保險公司很多、離開的也不少。金融風暴後，各國保險集團開始省思國際發展策略，外商公司離開的不只台灣，包括部分亞洲市場都被放棄，其中與會計制度接軌有很大的關係。

不同的會計原則對無風險利與準備金的計提有不同規範，亞洲地區主打長年期儲蓄型商品，或有高保障利率的商品，將來IFRS 4全面上路後，在低利率環境下所需計提準備金將大幅增加。

不過，國際會計準則對於保險業，目前僅實施第一階段，業者最擔心的第二階段，以「公平市價（即市場利率）」測試保險公司的資本適足性，歐盟對於何時實施尚未有明確的共識，國際間也尚未定案，業者不必過分擔心。

黃天牧認為，任何國際企業到海外市場經營發展到某一階段，因為策略改變要離開是能夠被理解的，重要的是，保戶權益有契約約定，員工權益有法令保護，足以讓社會大眾安心。

讓台灣保險監理 在世界發聲

在保險局屆滿七年，經歷許多風風雨雨，令黃天牧感受最深的還是建立保險公司的退場機制及問題保險公司的處理。

銀行業的退場機制設立至今已二十六年，保險公司的退場機制則是自二○○七年修訂保險法後，才賦予保險安定基金接管、清理問題保險公司的法源依據，並從委託保發中心擔任國華產險清理人之後，才逐漸從無到有建立保險公司退場機制，一切都讓黃天牧點滴在心頭。

保險業自一九六二年起在台灣深耕已五十年，二○○九年金融及保險業產值占國內生產毛額（GDP）比重六．三八％，其中保險業占一．六四％；保險業逾十二兆元的總資產占金融機構資產總額二三．五三％，所貢獻的GDP占金融服務業二五．七％。

保險業扮演重要的社會安定角色，是民眾與企業生命財產安全的靠山，因此需要主管機關嚴密把關。政府自一九九○年成立監理單位保險司至今已二十一年，黃天牧認為，歷任司長、局長在各自任內都有不同的貢獻。

保險監理就是一棒接一棒，而黃天牧接棒之後更是奠下了前所未有的基礎。

在黃天牧心中始終沒有忘記當外交官的志願，接任保險局長後努力參與國際保險監理相關會議，也擔任國際保險監理官協會委員會成員，二○○九年更爭取到主辦亞洲保險監理官會議，及國際保險監理官協會委員會議。

黃天牧說，未來將積極爭取國際保險監理官協會年會在台灣舉行，同時鼓勵業者一起參加，對提升台灣保險市場能見度與保險監理地位有所助益，讓台灣的聲音被國際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