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詩詩 | 2014.01.01 (其他)

大多數不認同保險這個行業的人，那是因為他們認為保險業收入不固定，又要推銷相當辛苦。我們在進行保險推銷時常被誤解，但有一天當他們獲得保險利益時，就會感激我們，並認同這個行業

從懂事開始，爸爸就是保險業務員。在幼稚園時期，依稀記得時常坐在媽媽的懷抱，爸爸開著九人座箱型車載我們到處找人聊天，枯坐在旁邊的我，聽不懂大人在講什麼，時而蠕動，時而跟媽媽咬耳朵，說「我要回家！」媽媽輕輕地撫抱著我說「娃娃乖！爸爸快好了！」每次回到家，我都嘟嚷著「爸爸最討厭！到處亂跑，爸爸不乖！」爸爸總是抱著我笑呵呵地說「好！好！爸爸不乖，娃娃最乖！」

一九九七年九月，我上小學了。有一年，學校舉辦母姊會，媽媽穿得漂漂亮亮地來到學校，活動進行中，媽媽和老師說說笑笑談得很愉快，老師還撫摸著我的臉說「詩詩又乖又漂亮！」接著轉頭跟媽媽說「李媽媽！放學前我會給詩詩一張聯絡卡，上面有我家裡的電話，歡迎隨時跟我聯絡。」媽媽遞給老師一張爸爸的名片；之後，老師一直都沒有再回到媽媽這裡，放學時，我也沒收到老師的聯絡卡。

國中二年級，我參加了爸爸的高中同學會，在餐廳的停車場巧遇爸爸的一位同學，他握著爸爸的手，看著爸爸的車子，羨慕地說：「哇！做什麼大生意？」

「老同學！您就別虧我了！」爸爸爽朗地呵呵大笑。

這是一家日本料理餐廳，包廂附設卡拉OK，酒酣耳熱之際，大夥兒輪流上台引亢高歌；閒聊間，我發現爸爸最愛說話，一下子高談闊論，一下子卻又跟旁邊的同學竊竊私語。

「爸爸好騷包！」我轉頭想跟媽媽說，赫然看見媽媽也正和身旁的阿姨不停地說起悄悄話，搖搖頭，我不禁在心中想著「天啊！我到底像？」

「各位老同學！各位大老闆！難得大家有機會齊聚一堂……」站在臺上的主持人，介紹完自己之後，邀請大家輪流上臺分享各人目前的成就，主持人是一家製造「塑膠成型機」公司的大老闆，高中三年，一直都是他們的班長。

上台介紹的，不乏公司大老闆，公、民營企業高階主管，大家都蠻有成就的，我正揪著心「爸爸拿什麼跟人家比？」爸爸已經輕快地走向臺上。

「班長！各位老同學！想不到再次見面已過了三十年；遙想當年，黃色卡其服，鴨舌盤帽的日子，直教人回味無窮，看到各位傲人的成就，小弟還真慶幸當初選對了行業，今天才能有機會跟著各位的腳步，權當各位的守護神，幫各位老同學規畫風險轉移、固守財富。歷經多年的努力，親朋好友的信任與支持，小弟目前是一家保險經紀公司的負責人，也是一位非常敬業的保險業務員，從今天開始，我會時常跟各位保持聯繫，因為歲月不容許我們再虛擲三十年，再次感謝班長的熱心召集，謝謝各位！」爸爸心不虛氣不喘地走下臺來。

我聽了差點昏倒，還真佩服老爸的不要臉，明明就是拉保險的，還說的真像那麼一回事，一點都不輸人家的樣子；突然間，小學時期母姊會不愉快的記憶又悄悄地湧上心頭，我羞澀地低下頭，耳畔卻傳來了如雷的掌聲，爸爸跟他的老同學依舊談笑風生，我預期中的距離，一點都不存在，我不禁在心中想「這是怎麼一回事？」

高中一年級，住在鄉下的外公舊屋重建，落成宴客日，我跟著爸、媽一起過去，用餐的時候，爸爸又再跟鄰座一位滿臉鬍渣的男生竊竊私語。

「你不要跟我說保險！我不想聽！」鬍渣男突然拉高了聲音。

「好！好！我可以不說，但是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這麼討厭保險？」爸爸壓低著嗓子。

「不為什麼，就是不想聽！」鬍渣男再度拉高了聲音，也引來了旁人好奇的眼光。

「一般不想聽保險的人有兩種情形，一種是對保險或服務不滿意，另一種是不想被推銷，阿國！你是哪一種情形？」爸爸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反而像是故意要讓大家聽清楚，我不禁又在心中暗罵「老爸！你實在有夠白目！」

當我從洗手間回來，爸爸和鬍渣男正高高興興地喊起酒拳，我偷偷問媽媽事情的結果，媽媽對我使了一個看不懂的眼色，臉上還掛著一抹詭譎的微笑。我實在忍不住，利用空檔拉著媽媽到旁邊吵著要答案，聽完後，我不得不佩服爸爸對保險的執著，但卻又有點不捨。

精彩的對話：

「我就是不爽被推銷！怎麼樣！」

「喔！原來如此！早說嘛，歹勢！歹勢！那我就不跟你推銷了，但既然大家都是好朋友，如果你有朋友想了解保險，麻煩你一定要幫我介紹」

「喔！再說吧！來！乾杯！」

從來不曾這麼仔細地研究著爸爸，腦海裡卻浮現出宋太祖的「杯酒釋兵權。」

二○○九年九月。我上大學了，沒有接受爸爸的建議，我選擇了自己喜歡的「資訊管理學系」，我說服爸爸的理由是「如果保險事業是一隻大鵬鳥的話，那麼高科技的資訊管理就是大鵬鳥強而有力的雙翅，爸爸！你讓我讀「資訊管理學」，學成後，我再幫你的保險事業展翅高飛！」

爸爸滿意地點著頭；倏然間，我相信「我絕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

二○一○年八月，我利用暑假期間到爸爸的公司幫忙製作網頁和軟體，傍晚時分，從爸爸的辦公室傳來了女孩子的啜泣聲，我好奇地貼近偷聽。

「經理！那個客戶實在太過份了，他居然笑我說什麼行業不做，偏要做保險，沒出息！」女孩委屈地哭著。

「妳進入這個行業多久了？」

「六個多月！」

「收入好不好？」

「平均一個月大約三萬多！」

「有沒有比妳原來的收入高？」

「有啊！」

「妳覺得保險商品會不會騙人？」

「絕對不會騙人！」

「好！我再問妳，這六個多月來，妳有沒有被客戶拒絕過？」

「當然有，而且不只一位！」

「妳有沒有因為他們的拒絕而哭過？」

「因為他們的拒絕而哭？那還得了！不早就哭倒萬里長城了！」

「那麼，今天妳怎麼會因為他的拒絕而哭呢？」

「這……我不是因為他的拒絕而哭，是因為他取笑我……」女孩又自覺委屈地哽咽著。

「惠君，我知道了！其實妳是因為準客戶的無知而哭，準客戶不是笑妳，是因為他不想被推銷，所以會用比較不好聽的話讓妳知難而退，如果妳因為這樣而放棄，那就不叫『保險推銷員』，反而變成他說的『沒出息』！」爸爸溫馨地安慰著那個女孩子，原來她叫「惠君」。

「惠君，經理再給妳一些我在這個行業二十幾年來的心得……」在公司，爸爸是大家心目中永遠的處經理。

「大部份不認同這個行業的人，是因為他們認為這個行業收入不固定，推銷相當辛苦。迷信的人又覺得事先準備好保險金是一種不吉利的行為，卻忽略在他們的車內也會事先準備好備胎以防萬一。我們在進行保險推銷時常會被誤解，但有一天當他們獲得保險利益時，他們就會感激我們，並認同這個行業。世界上的大善人可分為三等級，第三等是為善欲人知，就像中國大陸的陳光標；第二等是為善不欲人知，就像公益彩券的頭獎捐款人；第一等是為善不欲人知還被誤會，惠君！妳覺得保險業務員應該歸屬哪一等級？」

「經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可以接受準客戶不認同我的工作，但我不接受準客戶看不起我的工作！」惠君快快樂樂地離開了爸爸的辦公室。

當天晚上，我在日記上寫下這一句話「我的爸爸是保險業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