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俊宏（宏通陶瓷科技公司企劃部） | 2011.01.01 (其他)

外婆總是會在院子裡唱起這美妙的曲調，外婆人如歌，清新且馥郁芬芳，她也將在生命中的執念與意念，化作保險延續關愛的動力，讓這一分美好，永遠不會消失。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母親惦記起家裡院子的茉莉花，母親說「她」總是會在院子唱起，這首茉莉花的一段清唱…我喚「她」：「外婆」。

阿姨妳大多在她清唱時，身穿套裝、笑瞇瞇的來到她的院子。我們在外地工作求學時，妳就是她身邊最能讓她開心的陪伴。當我們回去看她，她總是笑瞇瞇的拉著我們﹐說起全球的概況、暖化，甚至有些是我們不曾聽過的知識，我知道，那又從妳那口水飛來往返後獲得的滿滿戰利品。

白色的牆，淡淡顏色的布簾，圍著外婆妳。那年我當兵，第一次懇親會，等不到妳來看訓練成健強軍人的我，剛理光頭等外婆妳來取笑的我。我進入那醫院，我心疼妳瘦了一大圈，聽說是長期的糖尿病惡化了。母親在外婆病床之前，裝做若無其事的對我說著，人老了就會這樣，都要經過，會好的。

妳身穿套裝，提水果來醫院看她。一直陪她聊天，讓她的病容也在三月妝上春天般的喜色。過了幾天，我休假。妳身邊多了一位年輕女孩。妳說是妳女兒。剛畢業一年，同妳進了保險公司，跟著妳學習，可以與我做好朋友。

女孩與我同年紀，我們常在我休假時聊起她工作和我最近的生活，從她身上我學到了許多金融知識，我也體會到外婆如何能這麼博學多聞了。

聽母親說妳在外婆床前說起小時候，茉莉花開的時候，外婆就香香郁郁的給妳一朵，討的妳歡喜雀躍。女孩清唱起茉莉花，討的外婆歡笑滿面，之後妳們便風雨無阻，一周三回，輪流撥出三小時，陪外婆趕走寂寞與無聊的病院生活。有時候，妳們也會特意帶著幾枝盛開的茉莉。讓外婆的笑靨如茉莉花般盛綻。

部隊裡有秋蟬鳴叫，在中秋時節，一位學弟拿來一個蟬螁，土黃色，但是薄而透明，像凝固的糖衣做的薄薄似的，一按便脆響，不耐碰撥…先是一條腿被碰掉，再來是螯螫，之後，索性被趕著夜間集合的促促腳步分解銷毀…

第二次，我休假。陪母親去看外婆，她左邊的一隻腳已經沒了，問起她還認不認得我是誰？她痛苦的說不清話語。我見母親面形憔悴，轉身，淚發似一海洋的淚水。母親擦乾淚水掩銷淚痕，慢慢幫她蓋起被子，母親說著：「沒事的，會好的，媽妳要好好的堅強…」護士過來側過她狀做穩立的身體，拉上她的床簾，幫她打針，換藥。

阿姨妳與妳的女兒來了，也禁不住淚珠，像傾倒般的，顆顆彈離臉頰。憶起那天夜晚，外婆的面容枯槁，輪廓深邃，母親說：「面對她，讓人像跌入無盡的峽谷和深淵般的無力。」

在部隊的電話裡，我聽見女孩說外婆又惡化的消息。血糖素值升高了、右邊的一隻腳也沒了。

再次陪母親看望外婆，驚見一隻手被截去。外婆微薄的話音像七日之後的薄弱蟬聲，與像紙片或蟬螁之殼般的皮膚；都那麼容易被外力穿透。也陪母親去看外公，媽，妳的父親在照顧病妻時也病倒在榻。媽，這次我忍不住的陪妳輕彈落淚。心裡默問，蒼天，這種苦難還要到什麼時候！

女孩與妳，來了，外婆也只能很勉強很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來回應，妳們費盡心思的讓她開心。但已足以讓我們感到溫暖慰藉…媽，妳又裝做若無其事的不知對誰說著﹐人老了就會這樣，沒事的，都要經過，會好的…。

兩日後，我們聽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外婆病危了。

那幾天，母親夢見外婆而哭醒；那幾天，母親一直翻閱著舊相簿，對我說著小時候的往事。而事隔多年，物事人皆已成非。

當妳說起那天，那是一場碎心旅程的開始…那天下午，我陪母親到了醫院的加護病房大門﹐母親顫抖緊握的拳﹐從疾行的車引擎聲，到急遽躁進的腳步響。

我們換衣，穿上防護衣。我看見眼前的呼吸器，我的淚輕彈而下。醫生要母親簽了搶救終止同意書﹐紙張上不見原子筆的筆墨，只有如雨般打過的淚滴蘊染的痕跡。三十分鐘後；一向字跡工整秀麗如母親妳，這時用顫動扭曲的字跡表達一切。事事對妳的荒唐和妳的無力無助﹐再久久的﹐無法放下，母親，妳緊緊勒握妳手中的筆。

我們拉長著身影，慊慊然的離開加護病房。

出了醫院，母親準備送我回部隊。半路，卻接到傳來惡耗的電話。媽，妳的母親，我的外婆，因多重器官衰竭，已經被醫院宣告不治…。

大慟！妳撕聲尖叫，顫震奔淚久久，彷彿過了一輩子。綠燈，任憑身後的車對我們的車，狂嘯喇叭。妳送我到車站，讓我自己回部隊。

在起車笛鳴響天際時，我才發覺眼角淚水早已不覺的流淌，我才發覺﹐什麼叫失去最熟悉的親人。我第一次知道到生與死永別感覺的深刻心痛。

隔天請了喪假到外婆家。已設好靈堂，等待救護車將外婆運送到來。

媽，護士將外婆的呼吸器拔掉！說：「阿桑，到家了，妳的病痛都好了喔！」也要我們跟一起說；我們忍著悲痛且說︰「到家了，您的病痛都好了喔！」接著葬儀社接手，將外婆仔細打扮，放入了冰櫃。所有的親人都哭成一團。而我永永遠遠記得我的外婆躺在冰櫃的模樣，冰冷而安詳。

女孩，妳與妳的母親也來了。妳們交與我母親一袋信封，還有單薄奠儀。上一炷香。母親打開信封。妳與我母親說了幾句話；母親看完內容，慟哭。

原來妳跟我媽說：外婆早保下許多妳為她設計規劃許多年的醫療，重大疾病，長期看護的保單。每一次簽約時，都說這錢以後可以留給我的女兒。母親拉開見到的是約一千萬元的支票。

這些日子，母親辭去了工作專心照顧外婆。經濟上，她不說，我知道。經濟一直縮減，緊張。在那退伍前夕，我已開始耽心未來的日子…我不為這支票可解決醫療、喪儀種種問題感到開心。我只突然感到一股很特別很溫柔的暖流，倘溢在心中。阿嬤的愛。和，謝謝女孩與她的母親，像病房裡郁郁綻放的柔潤清香。沁我心肺。

靈堂上，是小時對我笑容滿面，一直直摸著我頭到紗紗作響的外婆。我們幫她折紙花，頌經，在中元節左右，在七日後，女孩，妳與母親來看我，陪我說話，怕我傷心。農曆七月，外婆，與妳真正道別。出殯；火化！

記得那天，烈火燒起，我們都喊著「不要驚，隨火光去，佛伊噎隨妳去西方憩淘！」外婆在火化時教會了我明白別離的真正意義。

親人的永隔陰陽教會了我珍惜。要我去珍惜現有的人、所有事物。

事情已過五年，夜裡，我工作忙完，在上海的虹橋機場準備飛回深圳。這裡沒有以前那部隊煩躁的秋蟬鳴鬧，在陣陣蠢動的機身動鬧後，我喝著茉莉香氣的綠茶，在幾萬英呎的高空，常常憶起了在台灣的母親。

而女孩常常用電腦跟我提起家裡的消息，還有許多有趣時勢金融情況。妳說妳常偷摘綻放的茉莉給我母親。

女孩，我們有承諾，要真心交陪一輩子，無論我們是不是情人。也如妳常跟我說的；保險，是一個愛的事業。而我聽了妳的建議，為母親買了一份保單，真心深深願願妳的大愛如茉莉花常芳，普郁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