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柯勝騰 | 2014.01.01 (其他)

在轉彎的過程，或許有許多未知，但過了彎後，就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猶如上帝關了你一道門，必定會替你開啟一扇窗；我不知道媽媽是否開始體悟到這個道理，卻知道當保險的理賠金下來後，媽媽始終緊繃的神情，終於露出細如蠶絲的微笑。

在人來人往的購物中心，我在某間服飾店做著客戶服務，店裡有琳瑯滿目的服飾，我卻被車台邊的皮尺所吸引著，

「怎麼在那發呆？」張羅完客戶後，小美問。

「你不覺得這皮尺挺有意義的，就像人生的長度一樣，有的人長，有的人短，這又衍生出三個階段和四個問題…」

「好了，別又來了，又要開始講一堆保險的大道理了喔？」小美沒好氣的說。

「是呀，但今天我想和你分享的，是我在保險業服務五年來最深刻的故事，也是讓我頓悟了保險不只是保險的平凡道理！」我緩緩的說著。

人生像把皮尺，將它攤開置於地面，不過如此短小，但若將它拉近眼簾，則可發現無限延伸的力量，而每一個刻度，必須細細端倪，才能探尋出這渺小的一段，究竟在人生中佔了多大的位置，民國九九年的刻度表，讓我不得不拾起這一段，娓娓道來。

「國人最新十大死因出爐，癌症蟬聯…」結束了一天的行程，我的喉嚨乾涸的緊，踏進家門前，在商店選購飲品時，聽到了廣播正播報著新聞。

「能力越強，責任越重！」心中嘀咕著，總愛拿電影蜘蛛人的話來勉勵自己的我，突然覺得自己的胸膛變得厚實，反應靈敏，身輕如燕，彷彿下一秒，我的手腕就會射出蜘蛛絲，將我帶到每個需要幫助的人身旁。帶著這樣愉悅踏實的心情，推開了家中厚重的大門，殊不知，門後等著我的，是個沉重的噩耗，而這個噩耗，有著黑洞般強大的吸力，貪婪的將快樂的情愫吸收殆盡，只留下深不見底的黑暗恐懼。

走進媽媽的房間，看見媽媽坐在床邊，手上拿著一張單子，兀自望向窗邊，眼神裡盡是惆悵。我接過媽媽手中的單子，是定期子宮頸抹片檢查的結果，呈陽性反應，我揉了揉眼睛，再次查看，沒錯！白紙黑字寫著陽性反應，並附註為惡性細胞，才這麼一眨眼，剛才那股踏實的歡愉即刻被黑洞的恐懼給奪走，我們，沉默了好一陣子。

「放心吧，現在的醫學發達，我又認識這麼多好醫生，老媽您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我話說得從容，但夾住報告的手卻微微顫抖。

透過認識醫生的介紹，很快的排定了住院日期，也敲定了開刀時間。手術當天，我和其他家屬一起在等候室裡等待著，本來還算安穩的我，心情卻因隔壁桌家屬被護士告知開刀不順利，情況危急的訊息影響，跟著忐忑了起來！

「萬一手術不順利怎麼辦？萬一癌細胞擴散怎麼辦？」

我的心中不斷嘀咕著。

「病患張靜芬的家屬。」

聽到護士小姐的呼喊，拿著冰咖啡的手突然緊緊一握，難道，等著迎接我的，會是手術不順的結果嗎？當護士小姐告知手術順利，病人已進入恢復室，我慌張的一顆心才算稍微穩住了。

但那一晚，我幾乎不曾入眠，不斷拿濕潤的棉花棒，滋潤媽媽龜裂的雙唇，看著以往健朗的身軀，此時卻曲捲孱弱，瑟縮在病床上，整個病房安靜的很，沒有任何雜音，安靜到連淚水打在棉被上的聲音都如此清晰。我的心疼與不捨，伴隨著眼淚無預警落下，遺傳媽媽堅強個性的我擦乾淚水，告誡自己不能再落淚，要帶著強韌的一顆心，和媽媽一起衝破逆境。

媽媽的兄弟姊妹，陸陸續續前往醫院探視，本以為有了親友的打氣，可以讓媽媽的心情更穩定，也以為初期癌症如同醫師所說，僅須摘除子宮，後續追蹤即可。但化驗的結果並沒有預期中樂觀，於是，癌症中最痛楚的部分伴隨著親友的影響，一起襲擊而來，我們就像二戰時的廣島，等著原子彈最無情的轟炸！在出院前，先做了一次化療，由於剛開完刀，媽媽不適症狀非常的明顯，我永遠記得，那一天的晚餐，阿姨說媽媽多痛苦，怎麼樣反胃怎麼樣吐，並要求我們停止化療，尋求中醫協助，我始終低頭不語，因為我知道，隨著醫療科技的進步，癌症已經不是絕症，而是治療過程的煎熬讓人恐懼，我也懂阿姨不捨媽媽的痛苦，卻不知該用什麼方法讓阿姨陪著我們和媽媽一起度過這段低潮的日子。直到我的眼角瞄到媽媽也看著我，她那沒有了神采的雙眼，正和凹陷的臉頰相互搭配著，散發著微弱的乞求訊息。

「我也很想，但醫生說這只是過程…」我軟軟的說著。看著阿姨搖頭嘆氣，我趕緊將碗中的飯菜吃完，結束這頓食之無味的晚餐。

兩週後，放射治療開始，每天往返中壢與台北成了我最重要的事，這中間，也透過醫師的介紹，媽媽加入了愛笑俱樂部團體，有許多經歷過這一切的朋友，不斷鼓勵媽媽樂觀的去面對轉彎後的人生，在轉彎的過程，或許有許多未知，但過了彎後，就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猶如上帝關了你一道門，必定會替你開啟一扇窗。我不知道媽媽是否開始體悟到這個道理，卻知道當理賠金下來後，媽媽始終緊繃的神情，終於露出細如蠶絲的微笑，而當我們細算過勞保退休金後，知道媽媽一個月將有兩萬多元的勞退年金，媽媽的神情顯得更自在了些。

此時，我才深刻的明白，病人的痛苦不僅僅在身體與心理上，更有肩上深深的責任感，媽媽的恐懼不是在於對未知的害怕，更有不願拖累子女的母愛呀！

一轉眼，六個月過去了，這一天，我和媽媽開著車在高速公路上，準備前往醫院做最後一次化療。一路上我們閒聊著，媽媽很開心的分享她在愛笑俱樂部的課程，看她一邊示範一邊笑著，我發現，媽媽對於病情的態度已由無奈悲觀的接受，轉為正向樂觀的面對了。我會永遠記住這樣的笑容，那種面臨人生重大轉折卻帶著堅毅勇氣不被打倒的笑容，有滿滿的豁達，更有滿溢的純真。

媽媽的事讓我了解到，今日替明日準備的真穩健，父母替兒女準備的真慈愛，以及一個奇蹟的出現。讓硬幣消失於手掌中，再從脖子拿出來，那不是奇蹟，是魔術，真正的奇蹟是當家庭遇到了天大的變故時，還能緊緊依偎在一起，憑藉的是那股與生俱來卻無實體的愛，如同保險，看不到，也摸不著，卻能在最緊要關頭時，給予最需要的幫助一般，每個人都希望奇蹟的降臨，讓自己受到眷顧，卻忘了真實的去感受，自己才是讓奇蹟發生的真正關鍵。

店裡的客人又多了起來，而小美早已招呼客人去了，我將皮尺緩緩放下，露出一抹淺淺微笑，小美遲早會成為我的客戶，就像當初我堅持讓媽媽化療，親友的不體諒一樣，更如同當初踏入保險業，親戚的不認同，我不會因此畏懼，只會一直做好我該做的事，讓保險繼續照顧每一位身邊的親朋好友，帶著這樣的愛與傻勁，踏實的步出了服飾店，繼續向下一位客戶的路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