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玟玲 | 2014.01.01 (其他)

小女孩突然轉頭，對著教堂外喊了一聲「媽媽」，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給震住了！我知道小楨回來了…

今年二月八號，公司開工日，依照往例我起個大早，挑件代表喜氣的紅衣服，希望在開工第一天討個吉利。

八點一到正準備出門時，手機突然響起，心想，不會吧？都大年初六了還有人來拜年，而且還真早啊！抓起電話也沒看號碼就開心的說：「妳早！恭喜發財！」

頓時，換來對方的一陣沉默，我連「喂」了二聲，對方終於打破沉默，問道「請問，妳是李小姐嗎？」我說：「我是！請問您哪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詭譎的氣氛，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從事壽險這幾年來我的第六感有增無減，對方緩緩的說：「我是小楨的姊姊！」這時，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要幫我妹妹申請理賠。」我驚訝的說：「小楨她怎麼了嗎？」姊姊接著說：「她…她…走了…」。

緊握著手機，控制不斷發抖的手，我說「小姐，妳不要開玩笑，今天初六，大年初一時我才跟小楨拜年，怎麼可能？」她說：「真的走了，年初二發生的事」聽到這，我已淚眼婆娑。

話筒那端也泣不成聲，我強忍著傷痛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對方啜泣著說「車禍」，小楨的先生也在車禍中走了。天啊！我不禁叫了出來，突然想到小孩，幸好她說「小孩沒事。」

「怎麼發生的？」我近乎歇斯底里般的問。「小楨與老公騎乘重機出去玩，出車禍，二人當場就…」隨後又傳來哭泣的聲音，我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到公車站，又是如何到公司的。

坐在公司，我腦中不斷浮現第一次見到小楨的模樣，那時她才十八歲，還是護校生，白天念書，晚上則在小兒科診所實習，她實習的診所碰巧在我家附近，每逢感冒高峰期，診所就顯得熱鬧非凡。我因為帶小孩去看病認識了小楨，她是裡面最活潑開朗的護士，每天總是笑瞇瞇，總有辦法讓一群哭鬧不休的小鬼平靜下來。一會兒是維他命C軟糖，一會兒又是小玩具、貼紙的。連我家那二位超級難搞的小鬼頭都服服貼貼。在我眼裡，她是一位有耐心、有愛心又細心的白衣天使。

有一次帶小孩去看病，當天病患較少，她問我「姊姊妳是從事什麼工作啊？」我遞了張名片給她。

小楨仔細端詳名片後，跟我說她正好有保險的問題，不知可不可以請教我。約了一個假日，我們在診所附近聊了一下午，那次談話，我對她及她的家庭有了更近一步的暸解，我發現她雖然年紀很輕，但思想卻很成熟，知道自己對家庭的責任。

因為曾在大醫院實習一人生病全家陷入愁雲慘霧的事她看多了，她決心，等到自己賺錢的那天一定要幫自己規劃好醫療險，不讓自己成為家人的負擔。同時也希望能規劃一些保障，留一筆孝養金給父母與姊姊。

從此，小楨成為我的保戶，我用她給的一點點預算，幫她量身訂作一份最適合她的保險規劃，也慶幸十幾年前的保費很便宜，小楨相當滿意我給她的規劃。

一轉眼間這張保單滿十年了，在這十年中，小楨因為收入穩定，陸續增加醫療與身故保障。她二十八歲那年，突然跑來找我，手上拎著一盒喜餅跟一張喜帖，靦腆的說「姊姊，我要結婚了，妳一定要來喔！」

小楨本來就很美，結婚那天更是容光煥發，我從來沒看過會在敬酒時活潑亂跳的新娘，她是第一個！

二年後，就在小楨懷孕時，我因家庭因素搬到台北，民國九八年底的某個夜裡，手機突然響起，電話那頭傳來小楨興奮的聲音。

「李姊！李姊！我生了！妹妹，她好漂亮喔～」連珠炮似的，很難想像她才剛生了小孩。

十多年了，我早就當她是自己的小妹般，雖然凌晨三點被吵醒，但我一點都不生氣，反倒被她感染了迎接新生命的喜悅。隔了幾天，我去挑選了一份很特別的禮物，專程南下送給她最美麗的小公主。這些畫面歷歷在目，像電影快轉般一幕又一幕的在我腦海裏播放。

得知噩耗後，我特地南下去看了小楨父母。

小楨爸爸教職退休，是個彬彬有禮的長者，一見到我隨即紅了眼眶，或許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這種痛實在太痛了！當我拍了拍他的背，他終於再也壓抑不住內心情緒放聲大哭。說著，「太狠了！一次帶走二個，小孩才一歲多，以後怎麼辦？」

我強忍悲傷，害怕眼淚會奪眶而出。用略帶哽咽的聲音告訴他「小楨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保險的事請您不用擔心，我會用急件處理，姐姐已備妥所有文件，這二天我就可將支票送過來。

小楨生前是大家的開心果，相信到了天上，她也會是最美麗最善良的小天使，我相信她會一直守護著您們，守護著她唯一的小寶貝，就如同她從未離開過您們一樣。」

小楨爸爸哭著說「警察到現場，發現她倆緊緊的擁抱在一起，然後才斷氣的…」先前坐在高鐵上我不斷告誡自己，不能哭，絕對不能哭，別忘了，妳是要去安慰老人家的。但此刻聽到老父親幾近悲鳴哭聲的我，再也無法控制內心情緒，徹底崩潰了！

告別式在一所教堂舉行，偌大的木製十字架就矗立在教堂正前方，白桌子，白椅子，插滿了白色的百合，投影機播放一幕幕夫妻倆從相識到結婚生子的點點滴滴，才三十一歲的青春年華，葬送在一個可惡的酒駕司機手裡，留下正在牙牙學語的女兒，無論是誰都會為之鼻酸，親朋好友無不低頭啜泣。典禮結束後，我過去向雙方家屬致意，抱抱他們才一歲多的女兒，她是這麼的可愛，我的內心不斷吶喊「老天爺啊！您為何如此忍心帶走她的父母？」正當我還在情緒中時，小女孩突然轉頭，對著教堂外喊了一聲「媽媽」，教堂內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給震住了！

我知道小楨回來了，她來看看大家，向大家告別，當下我在心中告訴小楨，不用擔心，因為妳做了很好的規劃，父母會妥善的運用妳留給他們的愛，把小孩扶養長大，所有的家人、好友也會接棒下去，完成妳來不及完成的夢想，放心吧，好好安息！好好當個小天使！永遠永遠守護妳最深愛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