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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村,一個因消失而成名的村莊,也是我的家鄉。
當我回到那被黃土覆蓋的村址,那空無一物的荒涼震懾了我。
成為當地的保險諮詢,是我為家鄉所能盡的棉薄之力,但當我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孔,再也無法抑制心頭的悲苦…
我的家鄉位於群山圍繞的山腳下,民風淳樸、風光明媚,彷彿人間仙境,多年來總是默默無名安靜地守在那裡。但因一場風災夾帶超大豪雨改變了一切讓它一夕成名。它,就是目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小林村,一個因消失而成名的村莊。
八月七日星期五,農曆節氣為立秋,因莫拉克颱風來襲造成全台休假,颱風所夾帶的超大豪雨令人不敢小覷。當日清晨撥了個電話回家詢問家中狀況,父親在電話那端用一成不變的答案回答我:一切安好,但風雨可真不小呀!
又經過一夜的狂風大作、傾盆大雨,心中惴惴不安,懷著忐忑的心又撥了通電話,只是這一次怎麼撥也撥不通了。找了個理由安慰一下自己——颱風來襲山區停話停電是家常便飯,不須大驚小怪。終於在中午過後,高雄的雨停了,風速緩和下來了,利用「賺得」的半天時間到戶外舒活一下筋骨。
在回程的路上手機響起了,是家中兄長的來電,手機訊號在風災過後變得飄忽不定,隱隱約約聽到大哥用激動、慌張的語調訴說——小林村剩下五里埔少數幾戶人家,粗估死亡人數至少四百人。整個村莊覆蓋在黃土之下,放眼望去空無一物。是手機訊號不佳讓我聽錯了嗎?在這緊要關頭手機竟然斷訊了,不論我如何認真、用力地回撥,電話那端用著一成不變地音調無情地回絕了我。
翌日,負責甲仙地區的服務專員在滅村新聞曝光後焦急地與我連絡,他說他一直打電話,沒有一戶人家有接電話,難道新聞是真的?
電視新聞與廣播不停呼籲一般民眾暫時不要進入災區,優先讓救災車輛先行。我是災民或是一般民眾?有沒有理由可以讓我理直氣壯地夾在車陣中回家看一看。回家的路變得如此遙不可及,等待變成一種煎熬。
或許老天垂憐吧!就在此時我所任職的人壽公司理賠部門詢問我若有機會是否願意代表產壽險公會進駐重災區——甲仙,提供保險諮詢。許多不相識的人都願意在此刻義無反顧地伸出援手,更何況那是蘊育我成長的家鄉,縱使道路泥濘難行,我怎能袖手旁觀。回鄉提供保險諮詢也是目前唯一能替鄉親所盡的棉薄之力,我責無旁貸。在災變後,我終於可以回到令我牽腸掛肚的家。
往甲仙的道路瘡痍滿目、崎嶇不平,沾滿污泥的車輛如蜜蜂般來回穿梭。到達時,直昇機來來回回地執行救災工作,低氣壓籠罩著上空,哀傷的情緒如潮水般不斷向前湧進。昔日街道盡是優閒的觀光客,現在取而代之的是各路救難英雄與記者。
正式執行任務的前一天,先利用既有的地方人脈至人潮聚集的地方如鄉公所、農會、龍鳳寺、戶政事務所等地方張貼公告及廣播,宣傳產壽險公會將於甲仙郵局提供保險諮詢服務。一切安排就緒後,正式展開此次的任務。
在這短暫的幾天裡內心波濤洶湧,不曾因時間的流逝而稍減。尤其在遇到二十多年不見的同學前來詢問保險事宜時,心中再也難掩激動,相擁落淚,誰都不想在這樣的場景重逢吧!互相詢問其他同學的下落,結果總是令人沮喪的,留在家鄉打拚的同學無一倖免,甚至部份離鄉就業的同學子女利用暑假回阿公阿嬤家共享天倫之樂,也在這次災難中罹難了。
許多人在這場災難中,房子沒了,父母沒了,子女沒了,人生的希望也隨家人而去了。對照大部份同學的不幸我又是何其的幸運,此時此刻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緊擁家人,告訴他們我有多愛他們!
所有諮詢件中,只有一件是被保險人仍生存,他想了解此次災變中身故的太太替他投保的是那一家保險公司,其餘的都是詢問已往生的家人投保情形。在代為連絡各家保險公司時,明顯感受到各家業者針對此次事件早已準備就位,模擬出可能出現的狀況並針對問題立刻回應。提供保費、利息緩繳,免費保單補發,保單質借免息,理賠文件從寬認定等優惠方案。

我所任職的人壽公司,第一時間已掌握重災區的投保名單。負責小林村的服務專員,無暇顧及自己也在這次水災中淹大水的家園,在道路勉強放行後,利用頭七法會家屬聚集時主動出擊,在一片混亂人群中尋找不相識的罹難者家屬出面辦理理賠事宜,並悼念熟識多年如同老友般的保戶。實現對保戶應有的承諾,承擔應負的責任。
悲劇令人痛不欲生卻也感人肺腑。幾位存活的小林村居民在申請永久屋時,毫不考慮直接申請位於五里埔的永久屋,因為小林村是他的家鄉也是他的根,他們不想當漂泊的浮萍。五里埔是最貼近父母葬身之處的地方。日後逢年過節回到小林村的新家時依舊可以感受到父母就在身旁,不曾遠離。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是保險業常引用的一句話也是最貼切的形容。莫拉克風災所引起的重大災難對生存者身心靈造成無法抹滅的烙印。部分往生者生前能體會到人生世事無常,於是藉由保險來分散風險作為人生規劃。保險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最愛你的人。保險金的給付雖不能撫平生者傷痛,但是給了家人經濟上重建的力量,用往生者所遺留下來的愛幫助他們早日撥雲見日,邁向新的人生。
原來是世外桃源的小林村取而代之的是被厚重的土石覆蓋掩埋,好像不曾存在過。家毀人亡是至痛,不同的是小林村的居民被社會濃濃的愛包覆住了。各界捐贈、宗教團體、醫療團隊、廚師公會、不知名的小人物頓時蜂擁而出,無怨無悔地奉獻一己之力,讓我們更團結。災難只是一片烏雲而非一大片天空,總有雨過天青的時候。
亞伯特‧史懷哲曾說「有時我們的光溢了出來,但點燃的是其他人的火焰」,在此次災難中不幸往生的人犧牲了他們的生命,但是喚起了政府與一般民眾對全球暖化所造成的氣候變遷更為重視。每一個人對地球都有一分責任,不只是口號喊喊而已,是該落實的時候了。
重建之路非一蹴可幾,真正的絕境不在公路盡頭而是在人心。小林村的居民並不寂寞,在政府機關、公益團體及災民的通力合作之下,相信新小林村很快地會以全新風貌展現在世人眼前,讓平埔族夜祭文化能永生永世綿延不絕地傳承下去。小林村,加油!我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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